作者:武陟东旭
1941年12月31日,沂临边(固临沂、费县、沂南)联县委正在开会,商量如何营救被敌人逮捕了三天的2位女同志,忽然传来一个消息:她们叛变了,在据点当了汉奸的老婆,还给敌人做被子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听到这一消息,在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,这可如何是好?
根据地的女干部
被捕的两名女同志,名叫李岩、程振英。
李岩,又名李云英,1920年出生于淄博临淄区李家庄,中学生,其表哥李密是党员。
抗战爆发后,她受表哥影响参加了革命,1938年秋入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(岸堤干校)学习。干校毕业后,她被分配到山东保卫局工作。1941年6月,她刚被调到沂临边联县任公安局副局长,但还没有公布。
程振英,沂南县岸堤村人,1939年参加革命,也在岸堤干校学习,毕业后被分配到沂临边联县,和李岩等同志一起到县机关工作。
1941年11月2日,日本侵略军出动5万兵力,对沂蒙根据地发动了前所未有的冬季“大扫荡”。
敌强我弱,沂临边联县委决定暂避锋芒,将机关人员化整为零,分散到各村活动。
李岩和程振英被安排到张庄附近的金厂峪村一带山区活动,在那里领导群众进行反“扫荡”斗争。
二人年龄都在20岁左右,身材苗条,长得俊俏,还非常贤惠,在山村女子中鹤立鸡群,非常显眼。
为了防止她们被敌人发现,金厂峪村的妇救会长肖玲将二人进行一番化装打扮。
她给两人弄来了假发簪,穿上破烂的服装,脸上抹点黑油彩,打扮成村妇的模样。
如果有了情况,就让她们藏到山洞里。
12月28日拂晓,村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,睡梦中的李岩被惊醒,对程振英说:“坏了,有情况!”
这时候,妇救会长肖玲也跑了进来,慌慌张张对她们说:“日伪军把村子包围了,正在全村挨户搜查,你们快到村外的葫芦洞里躲藏吧。”
这时候,包围圈还没形成,完全可以脱险的,可是她们很快被发现了。
原来,当她们前往山洞的时候,村里有个叫赵大虎的地痞,跟村里的刘嫂在山坡另外一个山洞通奸。
他们已经快活了半夜,这时候携手出来,刚好从洞里经过,听到了有人说话,便发现了李岩等人。
为了领赏,赵大虎将她们的行踪告诉了伪军。
十几个伪军随即上山,将她们抓获。
虽然她们脸上抹了黑油彩,但是气质掩饰不住。
逃跑的时候,假发髻也没有戴好,露出了破绽。
敌人将他们带到村里的广场,带到全村村民跟前,用刺刀把她们的假发髻挑掉,狞笑着说:“你们一定是八路,大清早为什么往山上跑?”
“快说,是谁把你们藏到山上的?”
“是我!”此时,一个大嫂站了出来,对敌人说,“她们是我的外甥女,来走亲戚的。”
“那为啥要往山上躲?”
“我外甥女如花似玉,不怕糟蹋吗?”女子说。
这名女子,是村妇救会长肖玲。
伪军一听,一脸坏笑,把肖玲推到一边,将李岩、程振英带到了位于张庄的日军“宣抚班”。
二人被押到张庄的当天下午,日军就开始对她们进行了审讯。
翻译官将她们分别关在两个屋子,问她们家是哪的,姓什么叫什么。
翻译官认为,如果二人身份可疑,这一问就会穿帮。
谁知道,二人的口供完全一致。
原来,她们在被赶往村里的时候,已经趁乱进行了串供。
李岩说自己叫程玉兰,程振英说自己叫程玉英,是叔伯姊妹,到金厂峪村是亲戚的。
翻译官问:“听说你们在村里住了半月了,走亲戚哪会住这么久?是不是跟八路军有关系?”
李岩说:“俺听爸爸说,山里面有个鞋厂,想到打听一下在哪,然后到鞋厂找点事做,可是一直没有找到。”
日军看她们的口供基本一致,无法断定她们是八路军,于是将她俩关押起来,给她们换上新衣服,不穿的话就要拖出去喂狗。
因为日军小队长爱干净,说看到她们邋遢、吃不下饭。
但二人脸色的油彩没有洗掉,日军小队长把她们交给伪军看守。
有一个伪军的家就是金厂峪村的,他回去告诉媳妇:“抓了两个女孩,被日本人收买了。”
媳妇问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她们穿上了新衣服,不被收买会这样吗?”
“穿新衣服就能说明叛变?胡说吧。”
“还有呢,我亲眼看见,她们认认真真在给我们做被子。”
这话一传十,十传百,传到最后就变成,二人叛变了,当了汉奸的老婆。
当然,那个伪军小队长也说了,他喜欢李岩,要将他娶回家当老婆,到时候要请部下喝酒。
得知她们被捕,沂临边(固临沂、费县、沂南)联县委的负责人心急如焚,于12月31日开会,商量如何营救二人。
就在这时候,传来她们“叛变”的消息。
还要不要救他们?大家产生了分歧。
有人说:“她们年龄太小,经不起拷打,为了生存选择妥协,应该原谅,该救还要救。”
有人说:“既然当叛徒了,还救她们干什么?不值得。”
“二人有没有叛变,我们并没有可靠消息,目前还只是道听途说。”书记王介福发言说,“只要没有铁证,我们必须营救。”
民运部长马万杰、组织部长田各(化名)也站起来发言,表示赞同王书记的意见,抓紧营救,夜长梦多。
但是,副书记、宣传部副部长等同志依旧认为,无风不起浪,二人很可能已经变节。
就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,通讯员报告说:“有人求见。”
门开了,进来的是一个独眼女子。
随着她的到来,真相浮出水面。
这名女子,家住张庄镇西头,被伪军抓去做被子。
这位妇女是一只眼睛,被伪军抓了后哭闹:“女人有的是,你们偏偏把俺叫来干活,俺不干!”
李岩、程振英在一旁听了,灵机一动。
她们想拉上关系,借机把被捕的详情告诉组织。
二人隔着窗户对伪军小队长说:“俺俩闲着没事,帮这位大嫂干活吧。”
伪军小队长正在为难,因为当时数九寒天,天气越来越冷了,被子做不出来,伪军们就要挨冻。
他一听很高兴,觉得这是个好主意,同意二人帮忙做被子。
就这样,二人帮助独眼女子,负责穿针引线。
独眼女子一看有人帮忙,也安心做起了被子。
三个女人一台戏,三人在一起很快熟络起来。
无巧不成书,大嫂的父母是被日军飞机炸死的,大嫂的眼睛也是因伪军“走火”给打瞎,她对日伪军充满仇恨。
“大嫂,八路军咋样?”
“八路军?好人,好队伍啊,只有他们是真正打鬼子的。”
“大嫂,实不相瞒,我们就是八路军。”李岩说道。
“天哪,你们是八路军?那还不赶紧走,被鬼子祸害了就完了。”
“大嫂,上级不知道我们关押的地方,怎么走啊。”程振英说。
“你们要是相信我,就把联系办法告诉我,大嫂把消息给你们送出去。”
就这样,那位独眼大嫂将李、程被捕的消息和看押的地点告诉了沂临边联县委的领导同志。
王介福(左)(1915—2005)
开会的时候,沂临边联书记王介福正在养伤,他是坐在担架上参加会议的。
为了营救李岩、程振英,他坐着担架,来到和张庄据点只有一河之隔的薛家圈村,亲自坐镇指挥。
他将沂临边联县的青年干部惠锡勤叫到薛家圈,对他说:“你是本地(惠家庄人)的,对张庄熟悉,营救李岩和程振英的事你要带头组织好。”
“这个没问题,王书记。”惠锡勤说,“问题是如何救,还要听您指示。”
“你首先设法给李、程二位同志送个信,让她们心里有数。”王介福说,“然后我让潜伏在伪军的王文范协助你。”
说着,他提笔在一张薄纸上写了几个字,交给了惠锡勤。
惠锡勤将纸条小心翼翼塞到自己的棉袄棉絮时,告别了王书记。
王文范是张庄人,十七八岁,他一年前打入了“维持会”。
因为精明干练,他深受信任,出入张庄很方便。
惠锡勤和王文范取得联系,来到张庄维持会,找到了在敌伪据点当伙夫的孙宝乃。
惠锡勤以交朋友为名,将孙宝乃带到饭馆,给他讲了当前形势,告诉他说:“你已经被八路军弄到黑名单上了。”
“惠大哥,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不瞒你说,我的‘三舅’,就是八路军。”
孙宝乃慌了:“这可如何是好?我有家有老人,大哥你一定要救救我。”
惠锡勤说:“这个好办,不过你也要给八路军做点实事。”
“大哥你说,小弟愿意听你吩咐。”
“你们据点里不是关押着两个女孩吗?我‘三舅’托你给她们捎个信。”
“这没问题,我一定办到。”孙宝乃说。
惠锡勤听了,就把信交给孙宝乃。
孙宝乃就利用送饭的机会,把信转给李岩和程振英。
李、程打开信一看,只见上面写着:“我已到张庄附近接你们回娘家,稍安毋躁——王当家的。”
自然,里面用的是暗语。
回娘家,就是回组织。王当家的,就是王书记。
李程二人看信之后,激动得热泪盈眶,这说明组织没有忘记她们,有出去的希望了。
1942年1月3日,李岩她们被捕的第6个夜晚,张庄据点的日伪军突然倾巢出动,直奔沿汶村去。
原来这天黄昏,日军小队长正在吃饭,伪军王文范慌慌张张跑了报告:“皇军,大好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八路军在沿汶村南边埋藏了一大堆批粮食,那里的老百姓正在那里往外挖呢。”
“很好,我们马上出发!”日军小队长一听,饭也不吃了,下令集合队伍。
这时候,日军全面侵华战争已经到了第五个年头,日军兵力捉襟见肘,战争资源也紧张,粮食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。
日伪连夜出动去抢粮食,据点兵力就空虚了。
其实,那里并没有多少粮食,这是王书记释放出的烟幕弹,为了调虎离山计把敌人引出来,目的是营救二位被捕的女同志。
惠锡勤这时候就在据点的伙房,和孙宝乃在一起,做了一桌酒菜,把,看门的两个日本兵请到来吃饭。
两个日本兵平时吃罐头吃腻了,如今闻到新鲜猪头肉香,还有白酒的香味,早就馋得直流口水。
二人狂吃滥饮,很快就喝得东倒西歪,不省人事。
李岩(建国后任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)
就在他们过瘾的时候,王文范悄悄来到,打开了牢房的门。
王文范将二人先后推上墙头,惠锡勤早已在墙外面接应。
三人在夜色的掩护下,出了张庄街,涉水过了汶河,在薛家圈见到了王书记。
【后记】王介福,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二机部副部长等职,李岩任北京市公安局分局局长、北京公安学校校长、北京市检察院副检察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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